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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腹磯鷸 spotted sandpiper
這三年來，我們添置最多的大型傢俱是置物櫃。
置物櫃幫了很大的忙，讓租屋處勉強能維持整潔。
若橄欖石25號（*註九）真的成為我們的家，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添購傢俱。
橄欖石是獅子座的幸運石，我相信住在這會給我們帶來好運。Jerry毫無意外地對於這種小小迷信嗤之以鼻，好在橄欖石是他喜歡的綠色，所以他沒有多說什麼。
要是我的幸運石是粉紅色的，他八成屁話會一大堆。
Jerry是抗拒提早開始看傢俱的，一想到又要花一大筆錢，他的金錢恐慌症就會發作。
就算他知道這是必要開銷也一樣。
「我們連房子都還沒確定，現在急著看傢俱，到時候是要往哪運？」
「你以為傢俱現場看就能現場買啊？那些都要訂，有些可能要等好幾個月。」
「我媽以前把一個家的傢俱全買完，只花了五千加幣。」
「你說的那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我聽過這個故事，Jerry曾輕描淡寫地提過好幾次。我懂他的目的，是在暗示他不打算在傢俱上大出血，「就像你也別總記得二十年前麥當勞的每日特餐$4.27元一樣。對，我聽到會背了。」
有時候Jerry很像個老兵。
「但妳看的東西都超貴，」Jerry右眼皮微微顫抖，「我只打算設定三萬內（*註十）在傢俱上，妳自己看著辦。」
雖清楚就算真的超過一些，老公也會放過我，但看來這套七千加幣的沙發肯定得放棄了，得留多一點預算給我最在乎的餐桌。
斑腹磯鷸（spotted sandpiper）是一種秋冬在墨西哥甚至南美洲棲息，春夏會飛進美國甚至跑到北極圈繁殖的小鳥。
去年育空冬天迎來了往年沒有的巨大降雪量，來年夏天又異常地熱，雙管齊下的影響下，許多衛星城市都早早發出洪災警報。
炎熱的夏天引來比往年更大批的磯鷸，雖然牠們也靠水棲息，但大男人主義的雄磯鷸會等雌鳥築好巢找好覓食區域才姍姍來遲。
雖說前期粗活都由雌鳥做，但每年願意飛進育空的雌鳥數量比較不固定，時常能看見幾隻小雄鳥互鬥爭寵的畫面。
每到週六，反疫苗者就會在街上遊行群聚，他們高舉著「我的身體，我的選擇」、「侵害人權、極權政府」、「維尼豆！（*註十一）」等手繪海報，公然挑戰政府不得聚眾、戴口罩和保持社交距離的規定。
「下週一大概案例又要爆了。」Jerry冷笑諷刺道。
好巧不巧綠燈轉紅，我們的車停在路口第一位，一個穿有梅杜莎唇釘（*註十二）的紫髮龐克女揮舞著手中那用Amazon牛皮紙箱做成的歪歪扭扭的口號海報「我不讓針孔強暴我」，想引起我們的注意。
Jerry毫不掩飾厭惡地搖搖頭，過於刻意地用中指搔了搔鼻頭。
女人不甘示弱地將海報翻面，「SHEEP（*註十三）」。
像是集體感染，女人身邊的抗議人士也紛紛把海報翻面，抱著嬰兒舉牌的媽媽還差點把手中的幼兒摔了，一旁的蓄鬍大叔溫柔地扶住嬰兒，兩人短暫寒暄後，同時舉起「SHEEP」怒視我們。
「咦？他不是牛仔（*註十四）？」Jerry看著那個鬍渣胖子。原來他剛才接住的，是他和丹妮碧琪（*註十五）剛出生不到滿月的嬰兒。
「幹！還錢啦！」我氣得對他比起中指。
「那是他第九個小孩，據說他大女兒也剛生。」Jerry手指敲打著方向盤。
「也太會生了吧？」
「妳知道光靠這些小孩，他們的牛奶金（*註十六）月收入就大概有五千加幣。」
「媽的！這樣還不還我薪水！」
「人家是反政府的原住民大藥頭，妳看他那蠢樣。」牛仔一手抱著初生的嬰兒，一手揮舞著海報，怒目直視著我們。
「不知情的人絕對會誤以為這是一個為綿羊發聲的集會活動。」我苦笑說。
「據我所知部分vegan也是反疫苗的，因為所有FDA認證的COVID疫苗都做了動物實驗，他們的道德觀過不去。」
「白癡。」
「認同。」牛仔的牌子已經幾乎貼上我們的擋風玻璃，Jerry突然用力地按下喇叭，他嚇得往後跳。
「咩～」Jerry雙手舉到太陽穴處比做羊角，毫無在乎地學羊叫，紅燈轉綠，我們駛離了育空的毒瘤群。
「那個紫髮女我見過，」Jerry看著前方說，「她在Ashley Homes上班。」
「那不是我們現在要去的傢俱店嗎？」
「嗯，所以我們不去了。去下一家。」
「他們這樣聚眾遊行，都沒人管嗎？」
「加拿大講人權，這些人自由慣了，一點點約束就受不了了。」
「但我聽說接下來政府和一些企業不是會強制要求員工出示疫苗護照？」
「到時候會有更大的一波反抗潮，履歷準備好，到時候就是妳找好工作的最佳時機了。」
「履歷早就準備好了。」
車子停在EQ3傢俱店前，Jerry把車停好熄火，Ophelia吵著要去隔壁的玩具店逛逛。
拗不過女兒的老公當然是抱起她往玩具店走去，我一個人先去逛該逛的。
十五分鐘以後，Jerry牽著Ophelia的小手走進傢俱店，我已經選好了餐桌。
遠遠地，就能聽見他們一貫的鬥嘴聲。
「我喜歡那個pony耶。」女兒撒著嬌，但看得出來她不抱太大希望。
「妳現在整天抱著iPad都不玩玩具，我為什麼還要浪費錢買新的東西佔空間？」
「我會玩耶。」
「妳上次也這樣說，哪次真的玩了？妳需要證明給我看，我才會買。」
「證明是什麼意思？」女兒歪著頭。
「prove！妳的中文完蛋了。」Jerry笑著搖搖頭。兩人來到我身邊。
「老公，你覺得這張桌子怎樣？」我希望他聽得出我語氣中的弦外之音。
他不出所料地以前傾觸摸桌子材質做為掩護，偷瞄掛在桌沿的價格掛牌。
我看得出他腦子正在快速運轉，三千三加上百分之五的税得多少。
「大概三千五左右。」我早就幫他算好了，在他做出其他反應以前，我追擊：「它們現在打八五折，加完稅後三千有找。」我摸著橡木長桌說道。
我看得出來這招奏效了，與其跟他周旋討價還價，直接讓他覺得省下五百會更有效果。
「如果我們要買這張桌子，大概什麼時候會有貨？」Jerry轉身去問店員。
長得像克斯汀．鄧斯特（註十七）的女店員笑容滿滿地起身：「這張桌子是從我們位於溫尼伯（*註十八）總公司現訂現做，所以⋯⋯」克斯汀彎身查詢電腦系統，「根據現在的訂單數量，最快也要兩個月左右才會運到白馬。」
「所以大概十月中？」
「是的。」克斯汀說話帶著淡淡的法裔口音，我蠻喜歡的。
「把拔，你有電話。」和老公借手機看YouTube的女兒拿著手機跑過來，Jerry謝過拿起手機到一旁講電話。
我繼續和克斯汀確認貨運的日程和如何保養實木家具，老公講完電話將手機放回口袋。
「妳覺得那張茶几如何？」他問。
「還不錯啊，欸？我剛才沒注意到它耶！這也八五折嗎？」
「全店八五折。」克斯汀說。
「這也要等到十月中嗎？」
「這個要⋯⋯」女店員細長的手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到十一月。全國缺貨，目前正在做最新一批，只剩一個。」
「兩個都買吧？」Jerry說。
「真的嗎？」
「嗯。」
「怎麼了？」這不尋常，他太阿薩力了。
「橄欖石25號的賣家毀約不賣了。」
⋯⋯未完待續
註九：25 Olivine
註十： 約65萬新台幣
註十一：像習總加速師一樣侵害人權的特魯多總理
註十二：人中靠近唇尖處的穿孔
註十三：反政府人士慣用來諷刺聽從政府宣導的人的用詞
註十四：牛仔是Melody的前老闆，自去年被定罪後，成為因為公開的反政府反疫苗人士。詳情請閱《麝鼠》
註十五：丹妮碧琪是牛仔的妻子，同樣因麝鼠事件被起訴。詳情請閱《麝鼠》
註十六：牛奶金是加拿大聯邦的育兒基金，會根據收入調整每月可獲得的補助，最高為每月近$600元
註十七：Kirsten Dunst。《野蠻遊戲》童星、托比．麥奎爾版蜘蛛人的女主角
註十八：Winnipeg，加拿大第八大城市，Manitoba省的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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