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幫雄絲瓜強姦雌絲瓜)
上午幫岳父強姦完絲瓜,我去醫院預約體檢,聽起來不像是個值得寫的無聊事件,卻充滿奇蹟。
我從醫院出來,炙熱的陽光正煎烤著環形的環礁小島。
我終於拿到我的體檢報告了,一波三折。
為了取得依親居留權,我必須提供體檢報告,確定我沒有任何傳染病。
就算有,這個衛生條件極差的小島應該比我還髒,所以我應該非常乾淨。
除了有點過胖。
不過我在這也不算太胖。
島上只有一間醫院,還是十年前日本送的,久未翻修的牆面和應該不曾擦拭過的落地玻璃牆,說它是醫院,我覺得更像危樓。
預約體檢時,櫃員慢條斯理地填資料,填好名字、出生年月日、國籍跟性別居然能花十五分鐘,妙哉。
他說:『明天上午八點體檢。』明天是週五。
陪同我的唐僧驚訝地說:『難得這麼有效率!上次大師兄等了一個禮拜耶!』
這只是海市蜃樓的效率,因為我還是等了整整一個星期才拿到體檢報告。
(全島唯一的綜合醫院,久未修繕得像棟鬼屋)
(2005年醫院完工時,日本送給馬紹爾的石碑。據說日本的國旗在醫院竣工後的三個月後就被不知感激為何物的島民挖掉了。)
『星期一上午八點來檢查藥物反應。』圓圓的女醫生用圓圓的手指在我皮下組織注射了某種藥物,甚至沒告訴我是什麼。
『這是什麼?』我亡羊補牢地問一下。
『檢測卡介苗。』
幹!卡介苗我幾百年前就打過了,姐姐妳不會問一下嗎?
算了,打了都打了,反正不痛。
痛的是抽血。
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痛苦的抽血,開始懷念台灣親切的護士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護士拿起抽血的針筒,在我的左手臂綁上橡皮套,讓血管微微突起。
我看了看骯髒的老護士,她的老花眼鏡片大概有菲力牛排那麼厚。
老護士技術應該很好吧?雖然她的手微微顫抖,但我仍不以為意。
針筒戳進我的血管,塞滿汙垢的五隻爪子扣住我的手腕。
好痛!從小到大抽血這麼多次,沒這麼痛過。
我別過頭想些其他的事。
腦子一片空白。
老護士啊地叫了一聲,我轉向她,看見她忙著栓上接血的試管。
天兵啊?!抽血只顧著插針,試管都沒拆!
我多漏了幾滴血,不想跟她計較,但她為什麼要轉動插入體內的針頭?
他媽的有夠痛!
血抽滿兩罐,她溫柔地拔出針頭,卻又不小心扎了我一下。
她連道歉都省了,直接用使用過的酒精綿在兩個傷口上都擦了擦便打發我去下一站。
一個難得通過我審美觀的馬紹爾女醫師遞給我兩個一褐一黃的小罐子,不用說我也知道黃色裝尿,褐色裝屎。
她說下午三點前再帶來就可以了。
我說我不需要那麼久。
我轉身的時候是不是對她笑了笑?
對於一個即將要檢查我排泄物的女人,我對她笑個屁啊?
我在燈光昏暗的醫院走廊上尋找著廁所,唯二的兩間公共廁所都上鎖了。
公共廁所上鎖是在玩什麼把戲?我叫住了經過我身邊的打掃阿姨。
她應該是打掃阿姨吧?
這裡的人長得都像打掃阿姨。
我這個該死的天龍國人。
她似乎聽不懂我的英文,英文文法太標準在小島上反而很難溝通,我指向上鎖的廁所門。
『阿味思噗嘍看。』正眼沒瞧過我一眼的打掃阿姨說,自顧自地離開。
我花了五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Always broken. (永遠壞掉)』。
壞掉要修啊!醫院沒廁所是哪招?
我不死心地繼續找廁所,尿有點急了。
我闖進急診室,急診室異常緩慢。
一個金毛菲律賓籍醫生正在玩電腦接龍,病床上躺滿了安靜的患者,但似乎不到需要躺急診室的地步,一個男人還能自行下床走出醫院抽煙。
金毛醫生頭也不抬地告訴我裡面有廁所,我就此謝過。
(永遠上鎖的醫院洗手間)
星期一上午八點我準時抵達醫院,停車場內只有兩台車,而且我不確定它們是不是廢棄了。
我永遠不確定哪台車早已報廢。
『沒輪子沒引擎的才算報廢,否則他們會開到發不動為止。』唐僧告訴我。
我停好車走向醫院大門,從骯髒的透明門可以看到裡面空無一人。
我推門,發現大門深鎖。
醫院的大門深鎖?!
真是太神奇了!我沒聽說過醫院能下班的。
雖然今天是投票日,但再怎麼說也應該輪班吧?要是有急診怎麼辦?
我繞到後門的急診室,沒想到連急診室都上了鎖。
沒想到這裡的人為了投票連醫院都可以關門。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都收了候選人的米跟錢了,不去投票似乎不太好。
我悻悻然地開車回家,決定星期三等拿報告時一併處理。
『星期四再來,血液檢測報告還沒出來。』圓圓的女醫師告訴我,我聳聳肩無奈接受。
『你的糞便跟尿液檢查結果丟了。』穿著睡衣的老護士告訴我。
『幹!別鬧了!』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你確定有提交你的樣本?』
『我絕對會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用湯匙撈過屎。』我自嘲,希望自己情緒能穩定一點。
要是現在量血壓,應該會很可怕。
『不然你去實驗室問問看,有的話我再去拿。』穿睡衣護士似乎懂我的幽默,一抹微笑地指了指走廊底端。
『抱歉,我們放錯資料夾了!一會就請護士拿過去。』長得像印度加籍脫口秀主持人Russell Peter的醫生將我病歷卡還我時,一臉歉意地說。
我笑了笑,心裡連髒話都懶得罵了。
(排隊的人很多,午休的醫生還沒回來上班,再過幾小時醫院就差不多要打烊了。)
又過了漫長的兩個小時,我還坐在缺牙般的長椅上發呆。
真應該帶本書的,大概差不多快看完了。
老護士將我的資料交給四號門的醫師後,便要我坐在外面等候叫號。
我坐下的同時剛好聽見門上鎖的聲音,兩個小時都不曾解開。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沒敲門直接衝進老護士的辦公室。
『妳兩個小時前就說把資料交出去了,還要我等多久?』
老護士站在門邊,怔怔地看著我,然後用蹩腳的英文說她會去看看,說完她消失在門後。
所有診室都有一扇門面對著病患,但每間診室都有扇後門,後門通往一個走廊,走廊上擺放著成山的資料夾,有新有舊。
我站在老護士的辦公室等待,她又冒出頭,向我揮了揮手要我過去。
我穿過辦公室走進後門的走廊,老護士拿著我的檔案夾說醫師去吃飯還沒回來。
『現在已經三點多了,她是去吃什麼可以吃這麼久?!』
『對不起,請再稍候。我們只有一個做身體檢查的醫師。』
『這個身體檢查又不複雜,隨便一個醫師不能處理?!』
『不不不!』老護士揮了揮手。『很複雜!她要從頭一直檢查到腳,由內檢查到外!別的醫師不會!』
我聽她在放屁!
量個身高體重血壓視力需要多複雜?
雖然有抽血跟驗大小便,但那些資料上星期就交給實驗室,報告都出來了!
我正打算回嗆,老護士突然舉起我的資料夾朝我後方晃了晃。
『醫師回來了!』
我轉頭,一個短小精幹的女醫師穿著白袍慢條斯理地走向我。
『醫師,我真的等很久了!外面的人也都等很久了!』
女醫師斜眼看了看我,不屑地說:『吃個飯都不行喔?那我要是沒回來怎麼辦?』然後她又用馬紹爾土語說了幾句話,老護士噗哧笑出聲,我猜大概不是什麼好話。
我正想問她說了什麼,老護士卻要我到外面等待,說很快就會叫到我。
老護士對著我晃了晃我的資料夾,將它放在最頂端,示意我就是下一位。
但事實並非如此。
我看著身旁的兩個大陸女人拿到報告離開,兩個菲律賓人結束了體檢離開,幾個馬紹爾人也離開,原本長椅上的人龍剩下我一個,另一個菲律賓人也剛推門走進四號門。
媽的,那個矮冬瓜故意婊我!我打算衝進去罵人,剛站起來,三號門就打開了。
一個壯碩的女醫師走出來叫了我的名字,我僵硬地走進三號門,偷偷緩解呼吸。
矮冬瓜醫師肯定是故意把我的資料壓到最後一個,最後再把我的資料丟給同儕處理。
壯醫師很『複雜地』量了血壓、體重、看了看我的雙眼、用聽診器『複雜地』聽了聽我的心律跟呼吸,專業到我差點相信這些步驟值得我浪費三個小時的時間。
屁!
我拿著蓋好章的體檢報告,上面說我壯得像頭熊。
我走出醫院,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我拉門上車,告知司機家的位置,司機點頭,卻不急著開車。
我正納悶,後門被打開,車子向下沉了沉,有人上車。
我已經坐上車了,為何還要人能上車?
我不悅地轉頭,一個胖女人望向窗外,甩也不甩我,但計程車卻發動了。
回到家,正在開心農場種韭菜的岳母抬頭關心:『怎麼去了這麼久?!』
我把在醫院發生的經過簡單地描述。
『這國家真的有神經病!太野蠻了!』她忿忿地說,在一旁整理收割好的韭菜的岳父無奈卻習慣地搖搖頭。『回來就好。』
『對了,你怎麼回來的?怎麼沒打電話叫我們去接你?』本來已彎下腰播種的岳母又抬起頭,穿著帽T配寬鬆的牛仔褲,活像個正在種菜的嘻哈歌手。
『我坐計程車回來的。』
『喔,那就好。』
『超怪的,我剛上車就有個怪人坐上後座。明明就是我先叫到車的。』
『這裡的計程車就這樣啊!跟公車差不多,大家隨時可以攔車上車,只要車子還沒坐滿。』岳父點起一根菸,繼續順著他的韭菜。
『如果不幸坐到反方向的車怎麼辦?』
『反正這個島上的人都很閒,不急著去哪,也不急著幹嘛,反正有人開車兜風環島就好。你沒被坑吧?』
『對啊!你付了多少車錢?』岳母問道。
『七毛五。』
『那就沒錯,』岳母放心地說。『記住,在橋前都是七毛五,過橋是一塊五,到島尾蘿拉(Laura)區是兩塊。』
『我從家裡坐到Laura只要兩塊?台幣七十幾?』我很難想像從台南坐計程車到高雄的距離只要七十塊。
『對啊!就想像是四人座的公車嘛!』岳父吐了口白煙。
我很難想像這些計程車司機怎麼賺錢的,改天得好好研究一下。
需要辦理依親居留證的資料終於齊全了。
去移民局辦理依親手續時,還會不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呢?
真是有點期待又怕受傷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