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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 : Google)

小恩的左腕上戴著不符合年齡的佛珠,不知情的人會以為她開始信佛,知情的人則知道她是為了掩飾藏在佛珠底下那道醜陋的疤。

要是東昇早兩分鐘回到家,便能阻止這一切。

要是肉圓沒有將照片發給東昇,她仍能保有她的秘密。

要是她的心裡不曾同時愛著兩個男人,她也許不會多了這條成長的傷痕。

鋒利的刀無情地切開了動脈跟神經,雖然順利地縫合,但切斷的神經只恢復了八成,小恩的左手再也無法提重物,時不時會不自覺地抽動,小恩從此習慣將左手藏在口袋裡。

那天,小恩在醫院病房悠悠醒轉過來,第一個看見的是頭頂不吉利的白色日光燈條,右手插著點滴,掛台上除了剩下半袋的生理食鹽水外,還掛著一袋預備的。

小恩口乾舌燥,她乾咳了一聲,突然發現左側有動靜。

『老婆,妳醒了!』東昇抱著酣睡中的托比湊到病床前。

原本極想念老公的她突然覺得無地自容,轉過身去不敢正視東昇的臉。

轉身的同時,她發現左手腕被繃帶緊緊地包紮,裹得像根過熟的白蘿蔔。

『妳為什麼要做傻事?!』東昇靠著床,空出一隻手撫摸著小恩的頭。小恩感覺到後腦的疤隱隱作痛,亦或是心理作用。

『…我認為你應該不會想再見到我了…』

她聽見背後的東昇深深地吸了口氣。『若我們還沒結婚,』東昇坦承。『我肯定會一走了之,但我們不但結婚了,而且有了孩子。就算我再也不回來了,妳怎麼能就這樣丟下他不管?要是我真的不再回家了,難道你都會不擔心他嗎?』

小恩閉上眼,淚水浸濕了枕頭。

其實她很清楚東昇肯定會回家,他太愛托比,不可能一走了之。

但她不懂的是為何自己仍選擇自殘,難道肉圓真的說對了?不論喜劇還是悲劇,她都想要當女主角?

『老婆,』東昇將撫摸小恩的手抽離,挪了挪身子托起滑到腰間的托比。『我很難釋懷,但既然事已至此,我能要求妳不要再跟那個男的聯絡嗎?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

『我不會去查妳的facebook,也不會去看妳的手機,我只要妳的口頭承諾。』東昇的口氣說不出得卑微,委曲求全。『只要妳答應我,我就相信。』

『…』

『但如果妳連這點承諾都不敢給,那我明天就會開始辦理離婚手續,而且我會要求取得托比的監護權。』

『…我答應你。我不會再跟他聯絡了。』背對著東昇,小恩下定決心地給出承諾。

小恩食言了。

她是認真地給出承諾,沒想到還沒出院就食言而肥,雖然她一如往常地被動。

『我出事了。』一封簡訊。

躺在病床上看著重播的《海綿寶寶》解悶的小恩粉飾太平地玩著Facebook,沒有人知道她自殺未遂的事,就連萊蒂她都沒有說。

她知道是誰,她想要信守承諾。

『我可能要坐牢了,我前天開車撞死了一個人。』

小恩猶豫了,她告訴自己,點開而已,她沒有背叛東昇。

『被妳拒絕之後,我踩下了油門,沒想到有人居然會在忠孝東路闖紅燈。我很確定那個人死了,我明天應該會去自首。』

『你還好嗎?』小恩還是忍不住回覆。

『寶貝,妳終於回話了。』歐文回覆。『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

『…請不要再叫我寶貝了,我不是你寶貝。從來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滿足我一下也不行嗎?』

『不行…』一滴淚滑過小恩的臉頰。『我不能再背叛我的家庭。』

『…好吧…我懂了。』

歐文沉默了。

小恩也沉默了。

歐文換上深藍色的獄服,粗糙的尼龍衣讓他渾身不舒服,寬鬆的獄服下涼颼颼的,讓他極沒有安全感。

車水馬龍的忠孝東路上有上百個目擊證人,除了隱藏在各處的攝影機之外,有更多移動的行車紀錄器。

許多都能作證是被害人自己邊用手機邊闖紅燈,但全部證據也都能證明歐文超速且無剎車跡象,甚至肇事逃逸。

眼前就是自己未來的住所了,歐文刻意放慢腳步,獄警似乎也了解受刑人的心態,他們似乎不在乎他是否走得太慢。

雖然罪刑還未定讞,但幾年牢獄肯定跑不掉了,幾根粗壯的鐵條將阻絕他背上的翅膀翱翔,與世隔絕的高牆將絕緣一切的希望。

『不好意思,我能在進去前再發一封簡訊嗎?』

『不行,』帽子戴歪的獄警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你的私人物品都已經交上去了,要發信等你出來再說吧!』

『用你的手機發也行!我可以只發email!我需要跟我老婆交代一些事情,我們最近在辦離婚手續,沒有我簽字,她不能處理。我不想要在耽誤她的人生,只想要簡單地發個email讓她知道她可以得到我所有的財產。拜託!』

獄警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另一位獄警,他表示沒意見,歪帽子獄警才將手機遞給歐文。

歐文登入了電子信箱,在寄件人欄點選了「寶貝」,在一旁監視的獄警看到這才悻悻然地將頭轉開。

『妳只有在跟感情觸礁的時候才會想起我,對妳來說,我就是個備胎。每次我很想很想妳的時候,卻總是只能遠遠的看著妳跟男友甜甜蜜蜜。雖然我很愛玩,名聲也不好,但妳是第一個讓我想要浪子回頭穩定下來好好愛的女人。好笑的是,我忘了備胎永遠都是備胎,妳最終仍是選擇了別人。』

歐文點下了傳送鍵,然後在獄警可以檢查內容前登出了電子信箱。

小恩堅守了承諾,唯一的破戒只是向歐文表態自己的決心,東昇也絕口不提婚姻中唯一的傷疤。

但歐文不曾離開,就算是堅決地表態後,就算是發現歐文撞死的是肉圓後,就算是歐文消失後,歐文仍一直住在小恩心中,像一顆惡性腫瘤般盤踞在她心中。

小恩不懂,她明知道自己現在擁有的是夢寐以求的幸福,她更清楚倘若選擇歐文非但不會擁有幸福,反而是萬劫不復噩夢的開始,但卻病態地有飛蛾撲火的衝動。

歐文失聯了兩年了,她花了兩年與東昇破鏡重圓。

小恩用後腦的疤與東昇相識,用手腕的疤與歐文道別。

夠了吧?該放下了吧?小恩在腦海中自言自語。

她又讀了一遍歐文最後的留言,她始終按不下刪除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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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爸Jerr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