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民的生活很單調,半月形的環礁小島上沒有太多奢侈的休閒娛樂,快樂需要自己找。
有些小孩子們每天光溜溜泡在海裡抓魚撿貝殼,有些小孩站在島上唯一的主幹道兩側朝著經過的車輛扔石頭,有些小孩當起絕地武士拿著樹枝或水管充當光劍揮來砍去。
什麼不多體力最多的島國青少年下課後就整天窩在籃球場、排球場或是哪間小店門口,有體力時打球,沒體力時打屁。
成年人也需要找快樂,女人的休閒娛樂跟世界各地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串門子。東家長西家短地聊,沒天沒地地聊,從起床聊到睡午覺,睡醒了繼續聊,她們的快樂很簡單,只要嘴巴不酸,她們可以無止境地扯個沒完。
男人的嗜好也很單純,喝酒。有人中午就醉了,有人兩年來宿醉都沒退,有人喝壞了腦袋反而成了慈善家,每天沿街打掃撿垃圾。
沒有電影院的小島唯二的兩間DVD店生意興隆,一片兩塊五的光碟每天可以賣出上百片,連空白光碟都燒到缺貨。
酒吧裡從早到晚都絡繹不絕,大家人手一杯可能過期的啤酒忙著把妹,或是被把。
以上都是相對正常的嗜好。
但有群男人的嗜好很奇妙,他們會窩在海邊一整天,就這麼一排人呆坐在棕櫚樹的陰影下。
有魚竿的會有意無意地甩著沒有餌的竿子,願者上鉤。
有私釀酒的會大方地拿出來分給大家共飲,醉影不只成三人。
在台灣屬於高級食材的螃蟹、龍蝦和野生石斑在這裡隨處可得,售價並不會比一般肉魚貴多少,是島民打牙祭殺時間的最佳零食。
呆坐在海邊的島民們常常人手一隻清蒸龍蝦或一條炸石斑,配著濁酒吃得津津有味,碎肉剛好成為魚餌。
他們其實在守株待兔,我稱他們為“拾荒冒險家”,因為他們確實以此維生。
『那裡!』一個喝了半醉的男人指向海面,其餘的人也放下手中的龍蝦和酒,順著男人的手指方向望去,好奇的我也漫不經心地看過去。
然後我後悔莫及。
一具泡腫的女性浮屍!
隨波逐流地被沖上岸,看她的穿著打扮並不是島民,更像是乾杯酒店裡的老小姐。
男人們有效率地分工合作,一個人負責拿起電話,而大部分的人則蜂擁而上,完全不畏懼浮腫變形的大體,他們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扯掉屍體上所有可能值錢的物品。
轉眼間,浮屍只剩下肉色的阿嬤內褲和破碎的布料,連黑色蕾絲胸罩都沒能留在身上。
『他們在幹嘛?!』我吃驚地問著在一旁抽雪茄的錦航。
『搶東西去賣啊。』司空見慣的錦航聳肩。
『賣?!』
『額……也不是全部拿去賣啦,有些也會帶回家用,像那件蕾絲內衣,八成就是要帶回家給老婆穿的。』
『靠么!穿死人的衣服?!』
『對島民來說這沒什麼,反正他們每天都跟死人住在一起。』錦航一派輕鬆,我目瞪口呆。
『那這具屍體怎麼辦?』
『警察等等就來了,不過他們也只會通知家屬來把她帶走。』
『都不追究死因嗎?』
『他們才懶得管這些咧,這裡天天在死人,浮屍根本稱不上景點。』他吐了口菸,『而且這具屍體又不是島民,他們更不會管。』
『這個……』我刻意迴避視線,『這裡的酒店小姐常自殺嗎?』
『通常都是被弄死的。』
『酒店虐待小姐嗎?!』
『倒也不是,八成是被漁工搞死的。』
他口吻很抽離,我難以消化。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嗯。』
我其實只是去寶島付帳,錦航剛好有空,所以我邀他到海邊喝杯啤酒。
完全沒想到會看到浮屍。
實在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曬暈了,還是醉了,我有點想吐。
『你剛才說小姐是被漁工弄死的是怎麼回事?』
『我也是聽說啦,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錦航聳肩,『那些漁工在船上憋壞了,加上酒喝多了,常常一時失控就把女人搞死了。』
『怎麼搞能搞到死?』
『我又不是漁工,我哪知道?你是作家,你自己想像吧!』錦航彈掉手中的雪茄。
『乾杯那都不管嗎?』我不想想像。
『這我就不知道了,但好像也沒聽說她們有什麼動作。島國警察幾乎不管外國人死活,大陸在這又沒有大使館保護,只能好自為之囉。』
『不上船不就好了?』
『上船賺得多啊!』
有道理。
『對了,』我想到一件事,『你剛才說島民每天都跟死人住在一起是怎麼回事?』
『你上次不是意外跑去參加一個喪禮派對,死者的棺木在客廳正中央?』
『對啊,怎樣?』
『他們出殯的方式,就是等派對結束後,用水泥把棺木和屍體一同封死在家裡客廳,當茶几或是餐桌,如果是小孩過世的話,可能就埋在牆角當凳子,輩分高一點的才可能會在院子裡建個大墓碑。要是你上次待久一點,應該就可以看到精彩的封棺畫面。』
『還好我沒有。』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呢!
『下次再去如果看到一張新的水泥茶几,別懷疑,裡面有埋人。』
『打死我也不會再去。』
錦航跟我嘔死了。
要是我晚個兩天去付帳,晚個兩天約錦航到海邊喝啤酒摸魚,我跟他就發財了。
就在我看到浮屍的兩天後,“拾荒冒險家”們撈到一大批的古柯鹼。
他們當然是“全部”上繳了,警察也簽收了,但那陣子島上充斥著各種行情的古柯鹼。
據說警察賣的價錢比較便宜。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