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驗太可怕,所以用可愛的小魔頭壓驚)
我十二歲才學會騎腳踏車,相較於同齡層的小朋友我算晚的。
還記得那時候是去拜訪舉家移民美國的小舅,他一聽說我還不會騎腳踏車,便死拖活拉地把我推上表弟的腳踏車,在後面推著我歪歪扭扭地往前衝。
『腳要踩踏板!眼睛看前面!手抓緊龍頭!』小舅在後面喊著,我則是笨拙地努力保持平衡。
在左膝蓋擦破皮,右手中指扭傷,頭也摔了幾次後,我終於掌握了騎腳踏車的技巧。
我學會騎腳踏車了!
回到了台灣,爸媽幫我買了台腳踏車,我迫不及待地牽著車往外衝。
當時我住在汐止的一個山坡社區上,社區裡所有道路都是三十度左右的斜坡,有些甚至更陡。
自以為已經出師的我想都沒想就騎上腳踏車往下坡衝,連經過警衛室都沒有踩剎車,腦子裡只記得要保持平衡,腳要踩踏板,眼睛要看前面。
要騎去哪裡?不知道,不在乎。
沒有目的地狂奔才是男人的浪漫。
才怪。
當時我只顧著往下坡衝,完全沒有考慮之後要騎上坡的痛苦。
我騎在山路右側靠近山谷,左邊是高聳的山壁,沿路風景雖然天天見到,但總是在車窗內欣賞,這次沒有任何玻璃的阻擋,感覺格外清新。
疾風刷著我的頭髮,鑽進我的眼角,我享受著切風的快感。沿路的風景唰唰唰地被我甩開,我甚至比空中飛舞的小鳥還快。我從山坡上疾駛而下,以為自己是腳踏車界的藤原拓海。
山腳下一輛灰色的小客車正往山上開,我與它將會在下一個轉角處交會,我突然發覺自己的車速過快,腦海閃過與車子對撞的恐怖畫面,也發覺自己根本不是藤原拓海。
小客車已經轉出彎道,出現在我面前,我下意識地抓緊剎車。
然後。
瞬間失速的腳踏車在我手中失去控制,煞死的前輪定在地上,後輪則像匹脫韁的野馬將我狠狠向前拋出去。
我認為我死定了,不管是摔到地上還是被車子撞上或攆過,我肯定血肉模糊。
更慘的是摔下山谷,到時候可能屍骨無存。
沒想到我在空中這短短的一兩秒鐘腦子能閃過這麼多畫面。
不過沒有人生跑馬燈,要是有,可能也不長。
我才十二歲啊!
碰!
我的背重重地摔在灰色小客車的引擎蓋上,一個愚蠢的翻身讓我成大字形地貼在它的擋風玻璃上。
還好灰色小客車駕駛及早發現前方有個還不太會騎車的小屁孩,在我失速的同時緊急減速,所以更多的是我撞車,不是車撞我。
我並無明顯外傷,但倒楣的引擎蓋倒是凹了一塊。
『小朋友你還好嗎?』駕駛大嬸下車詢問,我還像個蠢蛋般躺在她的引擎蓋上驚魂未定。
『需要我送你去醫院嗎?』大嬸緊張又問。
『我沒事。』我趕緊從凹陷的引擎蓋上爬下來,拍拍身體自以為耍帥,其實全身痛得要命。
尤其是脊椎。
那是第一個被撞擊的位置,應該說去撞擊車子的位置,現在可是痛得要死。
大嬸又關心了我幾句,我其實更擔心她跟我索償引擎蓋的錢,但她似乎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大嬸開車離開後,我拖著全身痠痛的身軀牽起將我拋棄的腳踏車。
我知道我的腳扭傷了,我的背更痛,但我回家後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從此不能久站,更不能久坐,連睡覺都必須趴睡。不過我本來就是趴睡,所以無所謂。
直到兩年後,在一次身體檢查時才發現尾椎有斷裂。
媽媽帶著我去整骨推拿,復健了一年才有所改善,但從此只要變天或是換季,腰部以下便容易痠痛。
正在偷笑的男性朋友們不用擔心,這並沒有影響到什麼,小魔頭就是最好的證明。
哼。
為什麼會扯到童年的腳踏車驚魂記,是因為我今天再次體驗了一次臨死經驗。
美麗開車了。
在分享這個短暫卻驚悚的經驗前,請容許我再提一下腳踏車。
這次的主角不是我,騎車的是島國之花王美麗。
當時還只是男女朋友的我們,出沒地點多半在東區,因為東區是我們倆約會最方便的區域。
從東區步行回美麗家,只需三十分鐘,對於在熱戀期的我們,牽著手走兩個小時都不嫌累,三十分鐘根本小菜一疊。
但每天一起走路回家,再美的的風景每天看也會膩,更何況台北市的市容真的沒那麼美觀。
『我們今天騎Youbike回家如何?我那天在你家附近看到停車點。』
『幹嘛要騎腳踏車?想早點擺脫我吧?』美麗不悅地皺著眉頭。『約了哪個妹,從實招來。』
『招妳妹啦!』我用手指彈她額頭,『換個方式送妳回家而已啊!』
美麗拗不過我,我們在仁愛國中前的Youbike站點一人牽起一台胎壓飽滿的腳踏車。
『前半小時免費,真是德政啊!爽啊哈哈!』許久未騎腳踏車的我興奮地像個孩子,騎著車朝美麗家的方向衝,經過國泰醫院時才發現,美麗根本不在我背後。
我調轉龍頭往回騎,沿路還真多人騎著Youbike。
比現在的使用者多多了。
籃子裡裝著吉娃娃的禿頭大叔與我錯身後,我看見牽著車的美麗。
『妳怎麼了?』我趕緊上前關切,有車幹嘛不騎,要用牽的?
『剛才旁邊有人……』她解釋。
『所以呢?』
『額,我怕會撞到人啊!』
『繞過去就好啦,原來妳不會騎腳踏車啊?』我恍然大悟。
『我會好嗎!』美麗憤然跨上腳踏車,快速地從我身邊騎開,用實際行動證明我的指控。
然後我看著她與行人交錯時歪歪扭扭地煞住車。
『妳這不叫會騎好嗎?』我騎到她身邊大笑,『哪有人不會繞過障礙物的啦!』
『我以前在家裡院子騎的時候哪有這麼多障礙物啊?』
聽到這話換我傻了,我著實愣了三秒。
『哪那麼多人家裡有院子可以練腳踏車啊?匪類啊妳!走啦!』我聽不下去,繼續騎車上路。
然後不斷折返找她。
再騎車上路。
再折返找她。
原本步行三十分鐘的路程,我們總共花了一個半小時。
一點也沒有飆風的快感,我來回騎了三倍以上的路程,而美麗則搞得灰頭土臉。
『我以後不跟妳騎車了,不好玩。妳根本不會騎腳踏車嘛!』
『誰說我不會!我騎在上面不會摔下來啊!』
『這樣的定義只能算是會騎一半,』我搖頭,『妳連路人都不敢閃,不能算會騎車!』
『我會!』美麗用力地在我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兩年後,我終於相信她的院子可以練腳踏車,開心農場真的夠大。但我不懂為什麼她沒有試著騎到馬路上?
原來是她媽媽,我岳母不准。
過於保護?或許有一點。
不過,岳母不是在保護美麗。
是在保護島民。
又是一個毫無預警的停電天,岳父拿著尤-納斯博的《蟑螂》坐在院子裡讀著。
岳母這幾天腰腿都不舒服,一直閒不下來的她終於也倒在沙發上休息。
電一直到晚上七點才來,就算岳母出菜速度再怎麼神速,最快也要等到八點半才能開飯。
『J,你們去買炸雞回來吃吧,今天就不開伙了。』好不容易等到來電的岳父放下手中的書,拿起滑鼠在YouTube裡找想看的節目。
我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出門,美麗跟在我後面上了車。
『今天給妳開。』我將剛開出院子的車停在路邊。
『為什麼是我開?你開比較快啊!』美麗不悅。更像是緊張。
『妳不是說妳會開?交往到現在沒看妳開過車,該不會又是騙人的吧?』
『我會開啊!』美麗音量提高八度。
『會就開啊。』我下車讓位,她騎虎難下地跟我換了座位。
『妳遲早要會開車啊!以後要是我不在,妳總得載小魔頭出門吧?』
『剎車是左邊還是右邊?』緊握方向盤的美麗問我。
煞毀?!
我現在後悔來得及嗎?
『剎車在左邊…… 妳真的會開車嗎?』我抓緊胸前的安全帶。
『會啊!』
『八成又在院子裡學的吧?』
『對啊……』
我的天啊!
難怪岳母不讓她上路,要是放這麼一個恐怖份子上路,原本已經人煙稀少的島民人口只能加速滅亡了。
經過一番指導,左右不分的美麗歪七扭八地上路了。
『壓力好大!』美麗抖音。
『我壓力更大!』心臟有點悶。
一下開太靠人行道,一下太靠中線就不贅述了,前方車輛明明已經在減速,該踩剎車的她居然給我踩死油門往前衝。
『剎車在左邊!』我對著前方大叫,車子在撞上前方車尾前用力煞住。
『開車好可怕!』
『妳才好可怕!』我冒了一身冷汗。
『我媽就是因為我以前問了她一句剎車是不是在右邊,就從此不讓我開車了,呵呵。』美麗自我解嘲。
『妳媽英明。』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美麗還是得學會開車,我已經答應她有空就會帶她出門練車。
要是哪天,各位讀者發現《馬紹爾傳奇》不再連載,我也失去任何音訊,不要懷疑,我已經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