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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前,先來一個小小的數學題。

五成以上的島妹抽菸,我的四個島妹員工就有兩個抽菸。七成的島妹嚼檳榔,四個員工有三個吃。但島民有個習慣,她們幾乎不在公共場合抽菸或是嚼檳榔。

注意!問題來囉!

請問,現在有幾個員工在抽菸,幾個在嚼檳榔,幾個在抽菸同時嚼檳榔?

 

 

回台灣過年的香慈晚上就要回來了,岳母準備了一整桌的豐盛的菜餚要幫她接風。炸排骨、椒鹽蝦、開心農場自產的地瓜葉和蘑菇春雞湯,飯後甜點是草莓派和千層派。

光用想的就先胖兩公斤。

 

神龍不見首更別想見尾的NTA工程師還是沒有出現,網路已經斷了四個星期,就因為我不肯玩付小費的潛規則,他們就是死不來修。今天連客服電話都索性不接了。

「我明天跟你去NTA吧。」望穿秋水的岳父終於決定出馬了,這裡和亞洲一樣,也是靠關係在過日子。NTA裡的人還是認他那張看了十幾年的老臉,面對我這樣一板一眼的愣頭青會消化不良。聽說我還有個綽號,叫做「BVIP001」(Black VIP),VIP黑名單的意思。

 

「香慈的班機延誤了。」美麗跟正在備菜的岳母報告。

「怎麼了?」

「她的飛機飛到處克島的上空時才發現機艙門故障,緊急掉頭回關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起飛。」

「什麼?」岳母緊張地說:「機艙門要是出問題飛機會突然失壓墜機耶!好危險!」切菜的手並沒有停。

聯合航空包辦了絕大多數飛往馬紹爾的班機,但它們大多是老舊的波音737,多次起降的航線對於機組人員的專業是挑戰,只有最專業的機師才能勝任。

舊飛機的問題多,就像老爺車也是毛病一堆。這些波音737動不動就出毛病,每次登機都在賭命,抵達馬紹爾時都有種命不該絕的如釋重負。所幸聽說今年中諾魯航空也要開啟馬紹爾飛關島的航線,身在異鄉的人們都昂首期盼新航線的開通。

「香慈說準備登機了。」美麗向大家更新資訊。這已是兩小時後的事,我估計她凌晨才會到。運氣好的話。

我們的員工能享有全島最好的待遇,我指的不只是薪水。岳母為了體恤值班二十四小時的員工,每天都會準備一個便當當晚餐。晚餐是收費的,兩塊五一份,但份量絕對物超所值。

「賣十塊都虧!」我常這樣說。

我們吃什麼,她們就吃什麼。像今晚,瑪姬的便當裡有一整塊炸豬排和馬鈴薯沙拉,白飯上淋上肉燥,還外加三支雞翅。便當盒整個滿出來,蓋子都蓋不起來。晚餐宵夜到隔天早餐都搞定了。

長期關注《馬紹爾傳奇》的讀者應該很習慣我的跳敘法,那美味豐盛的佳餚之後,接著我會說什麼咧?

小魔頭蹲在角落低著頭,我們怎麼叫她她都不理會。

「小魔頭,把拔抱抱!」

她搖頭。我硬抱。她大哭。

「媽媽!洗噗噗啊!」她哭得面目猙獰,身子拱成蝦子狀。

「她怎麼了?」

「大概是便秘,她這幾天都沒上廁所。」

小魔頭很挑食,她愛吃肉,跟她媽一樣,不適合住寺廟。

蔬菜類她偏愛蔥和蒜。對於吃素的人來說那些都不算素食,她真的不適合住寺廟。

她喜歡吃原型食物,肉鬆、水餃、包子不太碰,更別說素火腿、素雞等加工食品。還是那句話,她不適合住寺廟。

小魔頭肚子硬硬的,一按就痛得哇哇大哭,我們看了心疼,但誰叫她不適合住⋯⋯我是說不愛吃蔬菜呢?

「以後要多吃綠色蔬菜,好不好?」

小魔頭沒有回應,縮著身子一直喊痛。

我們不顧她掙扎,迅速地幫她脫尿布洗屁股,尿布裡有兩粒鵪鶉蛋大小的山羊便便。

就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幫她穿好尿布的那一秒,一個熟悉又討厭的聲音,吭,瞬間帶走了所有聲音和光線。

停電了。又。

「還好,她的屁股洗完了!」這是大不幸中的小確幸,腸胃不再蠕動,小魔頭暫時恢復正常。

「香慈很背耶!還沒回來就停電。」我抱怨。真的非常討厭停電。她的班機預計再半小時就抵達,反正停電在家也沒事幹,我提早出發去機場。

「救護車出動了。」我看著全島唯一、台灣送的紅色救護車呼嘯而過。

「真的耶,」抱著小魔頭的美麗說,「不知道哪裡失火了。」

停電,救護車,失火。

「不會是發電廠吧?」我腦中浮現不妙的預感。

「額⋯⋯」美麗熟知我烏鴉嘴的預言能力,「反正只有一條路,到時候就知道了。」

是啊,這個月牙型小島只有一條主幹道,索隆都無法迷路。

沿路黑壓壓的,只有內海上零星幾艘孤單的圍網船閃著燈包圍著內海。 看來這次是全島停電,遠方消防車的警笛聲消失了,看來是抵達事發現場。

十分鐘。我心裡嘀咕。從消防局到發電廠開車大約就是十分鐘。

不會我的烏鴉嘴又應驗了吧?

在經過一個小碼頭時,藉著圍網船的燈光望向兩點鐘方向發電廠的方向。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底層渲染著橘紅色,那是失火現場。那裡是發電廠。

「幹!中獎!真的是發電廠!」

「烏鴉嘴給我閉上!」美麗極不爽地警告,她還沒洗澡。

我打算在經過發電廠時刻意放慢車速,但根本杞人憂天,所有經過的車輛都鬆開油門滑行,時速不超過5km/h。消防車停在發電廠前,消防人員正手忙腳亂地拿著水管準備突圍滅火。

該買機票逃亡了。我心想。偶爾斷電斷網是一回事,發電廠燒掉又是另一回事。完全不敢面對接下來可能長期沒電的日子。

我也還沒洗澡,光想到未來可能無法洗頭,頭皮就開始發癢。我想洗澡。

「媽媽洗噗噗!」一直很安靜的小魔頭突然發難,開始哭鬧。糟糕!比起我們沒辦法洗澡,沒水幫她洗屁股更可怕。

美麗忙著安撫,我只能緊握方向盤,盡量正向思考。

「妳看!流星耶!」我停好車,趕緊接手抱住小魔頭,用一幕夜空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碰巧瞥見一顆稍縱即逝的流星墜落。

「快許願!」我跟小魔頭說。

「嗯啊!」肚子不舒服的她在我身上掙扎。她當然不懂許願的意思,但要是她懂,肯定會許願能趕快把便便大出來。

所幸機場還是燈火通明,發電機真的是小島必備工具之一,我無法想像要是機場停電會是怎樣的情況。

「香慈的飛機。」我指著遠方逐漸變大的光點。在這每天頂多兩班航機的小島,猜錯機率為零。

 

 

「豪粗!」飢腸轆轆的香慈在黑暗中吃著冷掉的飯菜,全島依照慣例,除了烏里加外,早已恢復供電。

我們不想去了解為何火災後還能在短時間內復電,但知道就算發電廠失火也不會回到石器時代確實是好事一件。肚子暫時不痛了的小魔頭拿著手電筒在黑暗中跑來跑去,像隻忙碌的螢火蟲。由於還沒發生公關危機的美國聯合航空基本上是不供餐的,整天沒進食的香慈,低著頭大啖就算是冷的也極為美味的美食。

「我在台灣胃口都沒這麼好。」香慈嘴裡塞滿了食物。

「冷掉了不好吃了。」岳母聽得樂,卻仍要客套。

狗兒們對著門口狂吠,外面有小孩在逗狗。

本來就閒閒沒事幹的島民小鬼趁著停電聚眾在路上胡鬧,我隱約聽到有東西敲擊地面的聲音。應該是小鬼們在往院子裡丟石頭。

倒霉被落石砸到的狗先是一聲哀號,然後便叫得更兇,而小鬼們則笑得更歡。我必須去阻止這樣的危險行為,否則他們會越丟越大顆。

島民是天生的運動健將,他們跑得很快跳得高,先前好幾次都撲空,所以我這次選擇走側門。躡手躡腳地像個賊,靜靜地,慢慢地。

樂在其中的小鬼們沒有發覺,直到我猛然出現,伸手抓住最靠近我的倒霉鬼。他手中還握著一顆拳頭大小的石頭,比先前扔進來的都大。果然需要制止,姑息的後果就是變本加厲。

「啊!Maui!」

「毛伊!」

「快跑!」

小鬼們一哄而散,完全不打算救被我抓住的同伴。

「毛伊,放過我!拜託!」放棄掙扎的小鬼哀求。

「為什麼叫我毛伊?我頭髮又不捲,也沒刺青。」雖然最近有在考慮。

「附近的小孩都這樣叫你,因為你很壯。」

「別再往裡面丟石頭了!」我警告他,「否則⋯⋯」我揣摩巨石強森的招牌動作揚起右邊眉毛,小鬼點頭如搗蒜。我鬆手的同時,他一溜煙鑽入黑暗。

 

從此,只要我單獨走在路上,附近的小鬼們再也不叫我「Jerry」,用取而代之的是「Maui」。

我只想問,我真的有這麼像毛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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