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 : 新生代藝術家 蔡沛珊)
2016/08 彌生
說來好笑，之前漫住在基隆的時候，彌生一年約不到她一次，但現在漫搬回高雄了，反而能常常碰面。這個月幾乎天天能見到漫。
彌生最近的心情很差，父母對崔昇很不滿意，嫌他年紀太大，嫌他學歷太差，甚至嫌他髮量太少鬍子太長。完全是為了嫌棄而嫌棄。爸媽是典型的台灣父母，挑女婿跟招聘員工一樣，不是台清交先扣五十，職業不是三師再扣五十。在他們眼中，家裡開五金行的崔昇完全不及格，完全不在乎女兒就是個鬍子控，就是愛崔昇那大而化之卻富有哲理的個性。雖然對於未來，彌生也充滿茫然，崔昇太懶散了，雖然生為獨子，家族事業遲早會交棒給他，他們不用擔心未來會露宿街頭，但崔昇是個不折不扣的月光族這件事，著實令她感到不安。
菫和老公在半年前離開台灣到國外工作後，彌生的生活中就再也沒有可以面對面談心的朋友，好在消失已久的漫又再度回到了她的生命中。
「我想報名品酒課，妳要不要一起？」一天，漫難得主動找彌生。
「品酒課？好啊，但有沒有酗酒課，我想直接報名那個。」
「妳酒鬼啊？要不要啦？」
「好啊！」彌生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連上課地點都忘了問。
上課地點在台北，一週上課兩次，週五和週六晚上，一次兩小時。起先，漫還會台北高雄通勤，後來她索性週末就直接住在彌生家。
「妳都不會想九熊嗎？」彌生明知故問。其實她也不確定，畢竟兩人也交往了四年多，而且沒有分手的跡象。
「還好耶，」漫晃著啤酒，「我比較想我的貓。」
「妳之前不是說要結婚了，怎麼又沒消息了？」
「我現在還不太想結婚。」漫避重就輕。
「怎麼了嗎？」
「唉，該怎麼說咧？哎唷，想到就好煩喔⋯⋯」
「妳已經很久沒跟我好好說話囉，要是再敷衍我，妳下禮拜就不要來住我家！」
「妳才不會這樣對我咧！」
「說不說！」
「好啦！」經不起盧的漫大口飲了一口啤酒，然後娓娓道來。「妳也知道我是個很淡定也很隨和的人，」彌生插嘴：「也很懶很墮落。」
「妳要不要聽我講啦？」
「好好，不插嘴。」
「一開始九熊在網路上追求我的時候，我其實很想拒絕，他的外型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而他的個性又太黏人，很多時候其實我已經想睡了，他還不肯讓我關視訊，硬要我開著視訊睡覺。好幾次我半夜翻身看到螢幕上的他都會被驚醒，他會兩手撐著下巴看著我睡覺。」
「好噁心。」彌生實話脫口而出，但漫似乎不以為意。
「我們的關係，其實是被他一廂情願地摃上檯面的。就在我答應和他在遊戲裡舉行婚禮後，他就每天公開在臉書上聲稱我是他的女朋友，逼得我只好答應他。」
「這樣就答應他，妳也太好追了吧？」
「可能那時候一個人在美國孤單吧？我也沒想那麼多，反正沒見面，隨時都可以分手。只是沒想到他死纏爛打地要到機場接我，我拗不過他。」
「對啊，還罵我咧！」
「罵妳？我哪有？」
「有啊！別不承認喔！」彌生又開了一瓶啤酒，「那時候妳說九熊會去機場接妳，然後妳們會上台北玩，我還問妳說要不要我陪在附近，畢竟妳見網友我會有點擔心，結果妳很兇地回絕我，還說我很煩，看到那些話我心都要碎了。」彌生說著說著眼眶真的開始泛淚。
「哈？我沒有跟妳聊過天啊？」漫先是一臉疑惑，然後恍然大悟，「那不是我。」
「不是妳？」
「八成是九熊冒充我跟妳對話。唉，這也是很煩惱的部分，我當時就不該把所有帳密都給他。我一直以為是妳已讀不回，所以我回台灣才沒找妳，不然我告訴妳我要上台北幹嘛？」
「妳幹嘛把帳密都交給他保管啊？」
「方便⋯⋯」漫心虛地說，「我懶得玩遊戲的時候，他會幫我玩，而且會幫我買很多我捨不得花錢買的裝備。久而久之，我就把其他帳密也給他了，反正當時也覺得沒什麼，直到他開始刪我的好友，我才覺得不對勁，但也來不及了。」
彌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四年多來，漫一直沒有自由的被監控著，有時候甚至被光明正大地盜用所有帳號。
「妳為什麼容許他這樣做啊？」
「沒辦法啊，這幾年來都是他供我吃住，他給了我隨心所欲的生活，我不過是失去了一點隱私空間，我覺得還好。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把我拴在家裡，是我本來就懶得出門，所以我也覺得無所謂。」漫聳肩。
「無所謂個屁啦！要是崔昇敢這樣對我，我立刻就跟他分手了！」
「在一起已經很麻煩了，分手感覺也很麻煩，算了。」
「妳真的這麼愛他嗎？」妳的眼光真的這麼糟糕嗎？彌生其實想這樣問。
「其實沒有，」漫坦承，「我可能不懂什麼叫做愛吧？我當時也沒有很愛映炫，現在也沒有很喜歡九熊，我最喜歡的還是自己獨處的時光，不要有任何人來打擾，讓我自己做想做的事。」
「所以九熊做到啦。」
「是啊，他確實做到了，他給了我最嚮往的生活。至少在他不在家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話說，九熊為什麼會跑去幫妳家上班啊？」
「他說是因為兩個哥哥都挑輕鬆的做，而分錢的時候又分配不均。他跟爸爸反應卻換來一頓指責。他家是典型的本省家庭，老大好處得最多。他爸說他太計較，應該讓著哥哥們，他一氣之下就不幹了，後面的事，妳都知道了。」
「那他的女兒呢？」
「留給他媽媽帶，我一開始就表明了不想帶小孩，太麻煩了。而且他女兒跟我也不親，剛好省事。」
「妳既不想嫁給他，又不認他女兒，總不可能打算永遠這樣拖下去吧，」彌生的啤酒又喝乾了，「難道妳都不曾想過跟他分手嗎？」
「當然想過，其實也說過好幾次了，」漫的啤酒也喝完了，「只是每次我提分手，他都會以死相逼，我實在不想背著一條人命，所以只好作罷。」
「唉，妳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該說妳什麼好！沒啤酒了啦！妳去買！」
「真希望品酒課永遠都不會結束啊，這樣我就可以每個星期都有避風港可以躲了。」漫起身，「陪我一起去買啦！」
「不要！我要喝十八天，謝謝。」
「妳整我啊？便利商店哪有賣十八天啦！」
......未完待續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