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 : 新生代藝術家 蔡沛珊)
2017/5/11 彌生
一直到坐上開往高雄的高鐵列車,彌生才想起自己完全忘記臨時請假也是要跑流程。雖然知道吃不到天鵝肉的癩蛤蟆經理一直在找機會修理她,但她管不了那麼多了。下午有例會要開,資料她已經事先寄給主管,反正沒什麼重大事項,只要照著資料唸就能過關,小學生都能處理,養尊處優的主管應該可以駕馭吧?希望如此。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需要煩惱的問題還不只這個。週末男友家人計畫要登門提親,一向看不慣男友的奶奶好幾天前就開始發神經,揚言提親當天她不出席,硬逼她出席的話,就把場面弄得僵。為難的父母打算聯合彌生今晚一起再勸勸她老人家,帶奶奶出去吃她最喜歡的素食餐廳,看能不能安撫她配合演出。現在看來,她也得向父母請假了。
都是漫的錯!彌生心想。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挑在她最無法抽身的時候出事。不過好像也不能怪她,誰沒事希望家裡失火?
高鐵怎麼這麼慢,高雄怎麼這麼遠?漫,妳千萬要沒事啊!
彌生給了三百給計程車司機,說句「不用找了」就匆匆下車,直奔醫院急診室大門。急診室的護士告訴彌生,顧小姐已經轉至一般病房,到大廳搭電梯上五樓,509房。
彌生討厭醫院,這裡的空氣中充斥著各式各樣的化學氣味跟比室外更多更猛的細菌。一位駝著背的老奶奶也在等電梯,應該也是來探病的,老者發現她的視線,和藹地點點頭。
要是奶奶也這麼慈祥就好了。彌生心想。
啊!我還沒通知爸媽呢!
彌生趕緊拿出手機,發簡訊和父母請假。媽媽回覆說她理解,媽媽也認識漫,她懂漫對彌生的重要性。但爸爸就不是這麼通情達理,他跟漫不熟,而且他原本也不是很滿意彌生的準未婚夫崔昇。彌生也是和爸爸溝通了好久,他才逐漸放下成見。果然,爸爸對於彌生的臨時缺席非常不滿,彌生沒有心思糾纏,電梯終於抵達一樓。
五樓的味道稍微好聞,雖然化學氣味還是刺激著鼻腔,但有股淡淡的花香中和了空氣。穿著粉色制服的護士們在中庭的櫃檯內忙碌著,好像有某位病人需要緊急手術,大夥手忙腳亂。彌生暗自希望不要是漫,漫的媽媽在電話中對於漫的傷勢並沒說清楚,只知道她的公寓付之一炬,被濃煙嗆暈的她即時被破門而入的消防人員救出。
彌生找到509號病房,兩位警察突兀地在門口站崗。
「妳是誰?來幹嘛?」其中一位警察問道。
「我是顧漫的朋友。」彌生出示證件,警察比對照片後將證件還給彌生,然後要她在門口稍等。靠門較近的警察轉身敲門,等了幾秒後才開門進入房間,幾秒後又出現在門口。
「不要太久。」警察冷冰冰地說。
彌生一點也不意外漫的病房外有配置警力,九熊正在逃,警方不排除他有再次犯案的嫌疑。
可惡的九熊,居然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放火燒自己女朋友的家。真不是個東西!
她站在門口平撫心情,暗自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哭,漫不喜歡別人哭,尤其不喜歡別人為她哭。而且沒人會比漫更難過,雖然漫躲過了祝融,但大火仍將她心愛的四隻小貓給帶走了。
彌生輕輕推開房門時,不忘擦掉眼角不爭氣的眼淚。
漫住的是單人病房,漫就躺在房間中間的病床上,面對著她的,是一台四十幾吋的液晶電視,正在播放著狗血劇情的《吸血鬼日記》。粉色的窗簾透著光,陽光灑在木質地板上令人感到溫暖,彌生沒有想到醫院病房可以如此舒適。這裡比彌生的房間大多了,而且也比漫的房間乾淨多了。不過,等到漫恢復行動力,肯定能把這裡也變成她的狗窩。只要她能在這待超過一個星期的話。彌生對漫的破壞力有絕對的信心。
漫四肢裹著紗布,清創完的指尖還有些許脫皮焦黑,彌生忍住淚水走到她身邊。彌生在意的朋友不多,她似乎天生留不住朋友,總是會有事件導致友情瓦解。漫是少數對她一直不離不棄的朋友之一,所以彌生很珍惜她,一聽到她出事的消息,天大的事都可以不管,包括週末崔昇要來提親都可以緩緩。
「妳怎麼笨到被包成像根巨無霸大腸包小腸啊?」彌生調侃。必須保持一貫的風格,不能讓漫感覺到自己的心疼。
「妳以為我想啊?」漫皺起鼻子,原本清脆的聲音變得沙啞,可能是被濃煙嗆傷所致,「妳怎麼來了,說服妳家那隻妖婆了嗎?」只有真正的好朋友,才敢沒大沒小地幫對方長輩私下取外號,而且叫得琅琅上口。用沙啞的聲音唸「妖婆」二字,別有一番風味。
「本來是今天晚上要帶妖婆去吃那個什麼齋的,但是聽說妳出事啦,我怎樣也得先來確定妳有沒有葛屁吧?崔昇只有自求多福啦!」
「少來,」漫漫不經心地挑眉,「就算我沒出事,妳這肉食主義者肯定也會找機會避開那個什麼齋的餐廳,然後跑去吃酸菜白肉鍋。」
「妳有必要這麼了解我嗎?」彌生今晚原本確實是預約了和崔昇宵夜一起吃酸菜白肉鍋,順便告訴他注意事項。不過現在看來,也得取消了。都是漫害的。
「妳還好嗎?」該問的還是得問。
「還好,」漫沙啞的聲音變得低沈,「不過有件事我一直耿耿於懷。」
「什麼事?」貓的事吧?彌生心想。
「幫我拿那個,」漫看著桌上的平版,「點開相簿裡的最後一張照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