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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 : 新生代藝術家 蔡沛珊)

2017/05/10

 

漫醒來時已躺在病床上,四肢被壓力繃帶和紗布包得密不透風,露出來的指尖焦黑,沾黏的焦皮還黏在上面。一直守在床邊的漫媽發現女兒甦醒,趕緊按下牆上的按鈕,同時用右手食指抵住嘴唇,示意漫不要開口說話。沒一會,一名護士推門進房,她翻開掛在床腳的病歷表研究了幾秒後,再走到漫的身旁檢查點滴的水位。

「半小時後我會來換點滴,」護士小姐對著媽媽說,然後轉身看著漫,「顧小姐,妳現在人在高雄醫學大學附設醫院。妳是昨天中午被送至本院,因住家失火吸入過多濃煙而昏迷,現在鼻腔和支氣管有輕微灼傷,這段時間請盡量避免說話刺激喉嚨。妳的四肢皆有些許的燒燙傷,醫院已經安排在妳甦醒後盡快安排手術,在這期間,請妳安心地休息,有什麼事隨時按牆上的按鈕。」說完,護士又和媽媽交代了幾件事,然後轉身離開,病房內又只剩下漫和媽媽。

「來,這個給妳,」漫媽將一個平板電腦和觸控筆遞給她,「等等會有警察來做筆錄,妳不要開口,用寫的就好。」

說完,漫媽起身開門,請兩位員警進來。

「顧小姐妳好,我們是調查您府上縱火案的調查官,我是——」聽到縱火,漫已經有了答案,本以為是電線走火的天真想法徹底破碎。

「顧小姐?」檢察官關切,「妳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漫微微點頭。

「起火點是在府上的大門,嫌犯將大量的花露水從門縫底下灌入室內然後點火,」檢察官頓了幾秒,給漫時間消化,「請問顧小姐認識這位先生嗎?他是我們拍到在預估的時間內唯一有進出樓層的人。」

從檢察官的眼神,漫很清楚他們已經有了答案,這粗獷的身形太好認,甚至不需要她指認,樓下管理員就能做到。漫吃力地點頭。

「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漫用裹得像糯米腸的手指,在平板上笨拙地寫著。字跡歪歪扭扭的,漫改了好幾次才終於寫出「傅久雄」三個字,檢察官看了點點頭。

「妳們的關係是?」

男女朋友。漫想了想,加了個「前」字。

「妳們為何分手?」

心疼的漫媽在一旁看不下去,跳出來幫忙回答:「檢察官大人,我之前已經回答過了,九熊他偷公司的錢,是我要她和那男人斷絕往來的,」漫媽說著就哭了起來,「都是我害的,要不是我要她們分手,九熊也不會放火。」

漫看著自責的母親,檢察官本來想告知漫媽,這一切都是例行公事,卻瞥見漫正在搖頭。

監控。平版上多了兩個大字。

「監控?」漫媽也疑惑。

長。只有一個字。漫累了,她有很多話想說,但她現在甚至連字都寫不好。

「說來話長?」檢察官揣測,「沒關係,我們至少已經確認在逃嫌犯身份,其他的問題我們等妳稍微恢復健康再問,先不打擾顧小姐休息了。告辭。」

漫舉起手,叫住正要離開的檢察官。

「顧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貓?

檢察官看了看平版,看了看漫媽,然後才正視漫的雙眼。「顧小姐,很遺憾,妳的寵物在我們消防人員將妳救出時已經全數死亡,請節哀。」

說完,兩位檢察官向漫母女點頭致意,然後離去。

等到門再次關上後,漫媽迫不及待地追問「監控」是什麼意思,但漫卻只是將頭轉開,默默地為四隻無故受到牽連的貓寶貝流下兩行深深的眼淚。

 

手術很順利地完成,運氣很好的她在完全深陷火海的情況下,只有5%的二度灼傷。醫生說傷口要避免碰水,但更重要的是這兩天要避免說話,喉嚨的灼傷才會好得快。

漫媽等漫再度醒來後,才與她更新最新掌握的訊息。九熊正在逃亡,他的護照和收藏的鐘錶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所以他不可能潛逃出境,他隨時都可能被緝拿歸案。警方從道路監視器追蹤,目前掌握九熊應該躲在彰化一帶,正在縮小搜索範圍。

漫爸有打電話給九熊的家人,告訴他們九熊幹出來的好事。對方雖然很直接地在電話中道歉,但口氣上並沒有打算有進一步的表示。

媽媽像主播一般定時轉播最新的訊息,但其實漫什麼都不想知道。她很想咪嚕,很想恰恰,很想嬛嬛,也很想達達。但她不想表現出來。

一直等到媽媽離開,漫才終於能好好放鬆。她不習慣別人對她付出關心,對於造成他人困擾,她會感到內疚。

平版電腦是全新的,除了內建的應用之外空空如也,她的手機大概也被大火吞噬了,她不記得自己有空去拿手機,而且被長期監控的她已經好幾年都不喜歡使用手機了。

她慣用的右手傷勢較重,五隻手指尖都有包紮,左手除了無名指和掌心有些脫皮外,可說是完好如初。光想到暫時要依賴左手,漫就覺得好麻煩,但她悶在病床上實在無聊。她下載了幾個常用的app,然後登入。

LINE有很多新的訊息,絕大多數都是追蹤的公共帳號發出來的罐頭消息,她忽略往下滑,先是看到彌生的留言,然後看見了九熊的訊息。

彌生問:「恢復單身的第一天心情如何啊?明天我要再次力勸妖婆出席提親,好煩哦!祝我好運吧!」

漫苦笑。彌生跟長年不對盤的奶奶低聲下氣,光用想的畫面就很滑稽。彌生能忍住不要失控就阿彌陀佛了。漫暗自對著空氣打賭彌生會失控。

接著,她用顫抖的手指點開那個曾經是「腦公」對話框,漫慶幸原本的手機燒毀了,否則點進對話框第一個看見的,會是用兩人親密接吻照的桌面。那是九熊要求的。所有回憶要是能被火一起燒成灰燼就好了。

其實漫很不喜歡看九熊打字的內容,他從不換行,也不用標點符號,空格就代表著斷句,要理解他想表達的內容,需要耗費大量腦細胞。

 

「我永遠不會原諒妳 妳跟彌生說的那些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我由愛生恨 為什麼要在背後捅我 妳以為無形傷害就不會留下痕跡嗎 是妳讓我理智線斷的 妳太懶 妳拖累我一輩子 卻又說都是我對不起妳 我恨妳 我一輩子都恨妳 只要我活著的一天 醒著的一天 我就會永無止境的恨妳

「妳把我鎖在門外 不讓我拿東西 連最後叫我一聲腦公都這麼虛偽 我算是愛錯人了 是妳把我逼瘋的 妳活該 妳是死是活就看妳幾點起床 反正我不會投案 我會自我了斷 就當是我對妳的最後一點愛 因為就算被關幾年 我還是會恨妳 不管妳是死是活

「要是看到這些內容的人是警察 或是什麼人 不用找我 我已經死了 謝謝」

 

漫邊看邊笑,這大概是有史以來她看過最愚蠢的自白信了。到底在寫什麼啊?從頭到尾沒有一句道歉,全部把責任推給漫,好像是漫逼著他去裝闊,逼著他去買錶,逼著他去偷錢似的。漫知道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不過經過多年的監控和壓迫,她一點也不覺得內疚,還別說九熊在她身上留下了不止一道粉紅色的傷痕。而且,以死相逼是九熊慣用的伎倆,喊了這麼多年也沒看他真的付諸行動,什麼「會自我了斷」,看了就可笑。

傍晚,當爸媽下班來探望漫時,她請媽媽打電話給彌生,把這兩天所發生的事情都告訴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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