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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不要這麼無理取鬧嗎?』東昇皺眉,他終於受不了了。
『我怎樣無理取鬧了?你明明知道我討厭你跟她碰面!誰會喜歡自己的未婚夫時不時地跟前女友聯絡啊!』小恩歇斯底里。
『妳哪隻眼睛看到我跟她連絡了?』
『這裡!』小恩舉起手機,頁面停在東昇昨晚分享的影片。一隻貓追逐著永遠抓不到的紅外線光點,影片外的主人賊賊地笑著,看著被光點制約的寵物。底下零星的幾個讚。
包括依蓓。
『吼!』東昇懊惱地怒吼,用力地拍了自己的大腿。『FACEBOOK點個讚而已?!這就是妳跟我鬧整天的原因?!』東昇真的生氣了,他的臉開始發燙,感覺血液正迅速地往腦門,連耳根都像剛灌了整瓶高粱那樣的火熱。
『點個讚而已?!』小恩誇張地復述東昇的話,用力地將手機砸向東昇,他靈敏地閃開,手機幸運地砸在沙發墊上,被反作用力彈開掉到地板上。
『程語恩!』東昇看著險些砸到自己的手機,回頭怒視眼前不可理喻的女人。『我現在沒辦法跟妳溝通!妳自己想辦法冷靜下來!』說著他大步地走向大門,門碰地一聲被用力甩上,留下小恩一人在同居三年的房子裡。
小恩默默地拾起地上的手機,異常冷靜地解開密碼,螢幕由黑轉亮。
畫面仍停在定格的影片。貓可愛的爪子仍試圖捕捉那不可能的獵物。
她關掉臉書,點開一個聊天app。
『在幹嘛?』一個不會顯示上線時間,也不會顯示已讀訊息的app。小恩不敢保證對方能及時回覆。
但對方似乎總是知道小恩要找他的時間,新的對話框將舊的往上擠了一格。
『能幹嘛?在上班啊。』『又吵架了對吧?』
『嗯。』
『嗯。』對方似乎不打算追問,他等待小恩自己開口,而小恩總是會開口。
他太了解她。
『我想去找你。』小恩如他所料地上鉤。
『好。』『一小時後,「老地方」見。』
『嗯。』小恩轉向梳妝台,拿起梳子整理著鏡子裡那個蓬頭垢面的瘋女人。
男人晃著杯子,杯中的球形冰塊撞擊著內杯身發出喀啦的響聲。今天「老地方」沒什麼客人,他肆無忌憚地喝著客人的寄酒,客人總是不記得自己寄放了多少酒,他總是會隨機偷倒一點自己享用。
身為店長兼股東又兼調酒師的特權。
店裡只剩下吧台上一個喝了半茫的中年男子,他是這裡的常客,但男人卻懶得問他名字。
應該是姓王吧?男人時不時地會嘀咕,卻總是懶得確認。
老王總是在開店後五分鐘就會默默地走進店裡,默默地坐在固定的老位子,吧檯從右邊數來第二張高腳椅,然後永遠只喝Ardbeg Supernova,一種喝起來像正露丸的威士忌。
整間店只有老王會喝這種酒,也只有他寄的酒男人不偷喝。
老王低著頭,無神地盯著眼前的第五杯酒靜靜地不說話。
他總是不說話,除了付錢時會說買單,找錢時會說謝謝以外,男人不曾聽到他說過其他單字,連電話都沒看他接過。甚至沒看他拿出過電話。
難得有不被手機制約的稀有人類。
卻被酒精制約著。而且是喝起來像正露丸的酒精。
唰,店門被推開,男人抬起頭喊:『歡迎光臨老地方!』
『哈哈…歡迎光臨妳個頭啦!』海紗小跳步地跳進店裡,熟門熟路地繞過吧檯。『嗨,吳大哥!』她爽朗地向「老王」打了聲招呼。
幹!原來他姓吳!男人暗自懊悔,同時也驚訝地看著海紗。
『妳今天不是晚班?』
『原本是啊,』海紗勾著男人的脖子,深情款款。『但剛才那個死賊禿店長居然對我毛手毛腳!我用膝蓋帥氣地撞了他那沒用過的處男小老二,然後很MAN地說:「老娘不幹了!」然後我就想過來陪你啊!你有沒有想我?』
男人看著眼前小自己近一輪的女友,眼神透露出不屑,但確信她看不懂。
『今天忙嗎?』海紗墊起腳尖吻了男人一下,男人的嘴唇隨性回應。
忙?妳不會自己看嗎?店裡除了老吳以外還有誰?
男人後悔當初在店裡多請海紗喝了兩杯,很後悔遞了印有自己手機的名片給她,更後悔她第二次光顧不小心喝醉時沒只把她丟上計程車就算了。
他萬萬沒想到只上過海紗一次,就這麼被她纏上,像黏在頭髮上的口香糖。
她私自認定兩人的關係,私自刪除他手機裡女性的電話,甚至還誤刪了他媽媽的電話,還好他都有備份。
他可以輕鬆地把她甩掉,但他選擇暫時把她留在身邊。
是她的腿嗎?還是她的笑容?還是她口交的技術?他懶得刻意去解讀,因為他知道等他膩了,他總有辦法甩掉她。
只是他今天需要的不是海紗,她必須離開。
『額……』男人假裝為難,順了一下旁分瀏海,左耳上的骷髏耳環光線折射亮了一下:『等等有客人要包場,這裡會很忙,妳先回家吧。』
『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忙得過來!』海紗瞪大了眼睛,有點大小眼的她刷著太過浮誇的眼影跟睫毛。『我來幫你吧!』
絕對不是因為她的眼睛。男人心中打了個叉。
『不行!』情急之下男人不小心說話過於大聲,海紗不由自主地往後跳了一下。
坐在一旁的老吳似乎也抖了一下。
『我是說,』男人的腦子高速運轉:『等會包場的客人不是什麼善類,你在場不安全!』
『什麼意思?』海紗不解。
『黑道。』在一旁從不吭聲的老吳突然答腔,連男人都傻眼,但同時眼神充滿感激。
『蛤!聽起來好可怕!』海紗誇張地將兩手貼在兩頰。
『是啊!』男人默默對老吳投以感謝的眼神,但老吳仍默默地喝著早已不冰的瓊漿。『所以妳還是趕快回家吧!明天我們去看電影!』
『好啊好啊!』海紗興奮地跳起來:『我要看《訓龍高手》!』
『好啊!我也想看那部。』男人根本不知道那部是什麼電影。
『那我先回家等你唷!不要喝太醉唷!』海紗拿起包包,離開前還順手抓了男人褲襠一把。『喝太醉我要吹很久呢!』她意有所指地舔了一下嘴唇。
肯定是她口交的技巧。男人心中默默打勾。
看著海紗推開拉門離開,男人似乎鬆了口氣。他默默地拉開Ardbeg Supernova瓶子上的軟木塞慷慨地倒了滿滿一杯遞給老吳,老吳靜靜地接過斟滿的玻璃杯,豪氣地喝了一口。
似乎是男人的默契,兩人並沒有多說一句。事實上,『黑道』是男人聽過老吳說出的第三個單字。而且都不超過兩個字。
海紗邊走邊調整過短的裙子,低著頭划著手機。拉下鐵門的美而美早餐店門口趴著一隻黑狗,靜靜地看著她經過。
一個身影迎面而來,海紗抬頭瞄了一眼,昏暗的巷子裡只看得見身型。
是個美女。她想。也沒多想。
兩人擦肩而過,她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水味。
但沒聞出對方的遲疑。
唰,店門再度被推開,男人抬起頭喊:『歡迎光臨老地方!』
『嗯。』女人向男人點了點頭,安靜地往吧檯深處走,在老吳身邊坐了下來。
幾乎跟女人坐下的時間同時,老吳緩緩舉起手說:『買單。』推開高腳椅走向收銀台。
『老吳,今天的酒我請客。』男人誠懇笑地說,露出整齊的牙齒。
『……』老吳默默地看了男人一眼,似乎微微地點了個頭,走出「老地方」。
『我要一杯長島冰茶。』等老吳離開,女人輕輕地說。
『妳是來喝酒的嗎?』男人插著腰耐人尋味地問,刻意露出結實的胸肌。
『不然我來幹嘛?』女人低著頭,刻意避開男人的視線跟優美的線條。
男人靜靜地等,女人似乎堅持不肯把頭抬起,他聳聳肩轉身調酒。
『妳點的長島冰茶。』男人將調好的酒推到女人面前,女人伸手接住酒杯,手卻被男人握住。
看似無力的一握,小恩卻掙脫不了,她忿忿地抬起頭看著歐文。
『你幹嘛?』
『是你說你想見我的,不是嗎?』歐文仍緊握著小恩的手。
『但是你女朋友才離開不是嗎?』
『但妳也一直有男朋友,不是嗎?』歐文總是巧妙地將問題丟還給她。
『……』小恩一時語塞。
『為什麼妳不肯離開他好好跟我在一起就好?』歐文直白地問。這問題不新鮮,這三年來他問了不下五十次。
『我不知道……』小恩的回答一樣不新鮮,這三年來她給不出新的答案。
『妳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明明就不快樂,每次吵架都跑來找我,而妳也明明知道我喜歡妳,妳還要利用我多久?』這句話同樣不新鮮,但兩人的對話似乎總是要從這個漩渦開始。
『…我沒有在利用你…我也有喜歡你…』另一句漩渦中的陳腔濫調。
男人沒再多說什麼,施力將小恩拉向自己,隔著吧檯他的嘴唇吸住了小恩的唇,舌尖迅速地撐開她緊閉的雙唇,小恩閉上眼很習慣地回應。
閉著眼,她捫心自問為什麼遲遲不肯接受歐文的追求。
路燈下,她猶豫著是否要拉住那個年輕天真的小妹妹跟她道歉。
一路上,她不知道天人交戰了多少次,她知道自己正在成為她最不齒的第三者。
房間裡,她躊躇著要讓歐文解開哪件內衣,她該噴哪瓶香水。
半年前,她拒絕了歐文的第幾次告白?因為東昇向她求婚了。
前年五月,她編了個史上最爛的理由騙東昇說她要跟姊妹去日本玩三天,東京她真的去了,只是是跟歐文。東昇曾質疑為何打卡都沒有合照,小恩信口雌黃地說因為有人是偷偷請假出國,怕公司發現。沒想到東昇信了。
出院後的隔週,星期五。東昇約她吃晚餐,兩人相談甚歡,小恩忘了歐文的存在,兩人很快地墜入情網,甚至迫不及待昭告天下。
出院後的隔天,歐文開始天天以簡訊的方式關心小恩。
我真的不知道……
小恩真的沒有答案,三年來,她始終沒有答案。
她拋開一切疑惑,用舌尖與對方廝鬥。
她感覺到長島冰茶打翻淋濕了她的牛仔褲,但她不在乎。
她感覺到對方正在跨越吧檯,但她不在乎。
她感覺到對方的手正緩緩地從腹部向上移動,但她不在乎。
她有一絲擔心會有客人突然闖進店裡,但歐文似乎心由靈犀,他依依不捨地拔出舌頭,熟練地將店門反鎖,按下鐵門。
他轉身,小恩已主動地當溼潤的雙唇重新吻上。
比方才更為激烈。
在中崙高中揮汗打了三個小時籃球的東昇,終於將一肚子的怨氣發洩在球場上。他買了一手啤酒邊喝邊走路回家,沿路他試著打小恩的手機都直接轉入語音信箱。
司空見慣了,小恩每次跟他吵架總是會將手機關機。如果手機沒先摔壞的話。
他嘆了口氣,轉開鑰匙推門進去。『寶寶,我回來了。』
十坪大的空間空無一人。
他再次嘗試小恩的手機。語音信箱。
『媽的!』好不容易澆熄的怒火死灰復燃,無能為力的東昇決定下樓再買一手啤酒,因為一手肯定不夠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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