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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空河湍急的河水所激起的白白浪花像極了狂奔中的馬俊美的鬃毛,白馬因而得名。

雖然大部分的黑嘴天鵝會選擇居住在水流相對緩和的馬許雷克湖岸邊,但群聚的副作用會糧食分配不均,一些有經驗且不合群的天鵝部落會飛進白馬市市區,在湍急的河流中覓食,但牠們更常做徒步過馬路來到沃爾瑪的停車場翻垃圾吃。

附近要是出現其他水鳥,大天鵝都會相對警覺,畢竟有些水鳥的地域性很強,雖然打不過成年天鵝,但欺負弱小的事牠們也是沒在客氣的。

針尾鴨(pintail)例外。牠們雖然屬於大型鴨,但這種褐色白色羽毛交雜的大鴨是出了名的好脾氣。眼中只有彼此的牠們只顧著約會,根本不在乎在一旁煞風景的小天鵝。
 
 
雖然保持低調,只跟家人和幾個好友分享喜悅,但這是個沒有秘密的城市,我們拿到買房合約的消息,終究還是傳開了。

比起恭喜,更多人的反應是質疑。

「你們為什麼會想留下來啊?」

提出這種問題的,多半是來育空蹲等省提名的人。

這些長期被雇主剝削、無法學以致用還必須接受低階工作、難以忍受只剩四小時日照和寒冷冬季的人們,他們的願望多半都是在拿到楓葉卡之後,迫不及待且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北國之北。

在他們認知,移民加拿大就該住溫哥華或是多倫多,再不濟也該住在卡加利或是維多利亞,否則就無法昂首挺胸地和原居住地的親友們告知自己的現居地。

一些人住在育空時,在網路社交平台上銷聲匿跡,搬離後才變得活躍,似乎定居在育空白馬是個不得見人的丟臉窩囊事。

他們無法理解為何早已有加拿大身分的我們要選擇如此好山好水好無聊的育空做為紮根的地方。
 
他們的想法沒有對錯也不難理解,但對於居住過太多摩登大城市的我和Jerry而言,體驗過喧嘩後,反而嚮往相對恬靜的生活環境,都市的喧囂逐漸不再吸引。

在認識了一些住在溫哥華和多倫多的朋友後,重新體驗到那種為了面子不得不縮衣節食也要開好車的無形攀比和壓力,反觀包括老公在內的白馬人,自在地開著實用的小貨車和耐用的老爺車,這種無需比較的生活方式似乎更符合我們現階段的價值觀。

不過我們有個共識,Ophelia的高等教育絕對不能留在白馬,但那至少還有十年,與其幫房東繳房貸,還不如擁有屬於自己的的負債。
 
那間房子真的很美,不確定老公是怎麼想的,但我真的很想和全世界分享喜悅。

一來是真心感到期待和開心,二來也是想刺激一下那些一路以來背地裡冷嘲熱諷卻帶著面具的虛假朋友們。

必須選擇低調的原因是買賣合約還差一個條件才完成,而這個條件的決定權在賣方身上。

賣方要求合約必須在他們找到合適的新房子後,才算成立。

這完全不在我們的掌控範圍。

距離期限八月二十一日,只剩三個星期。

我和Jerry開玩笑:「今年生日禮物我只希望『賀成交』,拜託心想事成啊!」

根據雪莉的消息,對方正積極地看房,但下了三次offer卻都沒能成功成交。

我們除了乾著急外,什麼也不能做。
 
 
八月中旬的一個中午,我為了某個吃素又要求一大堆的政黨包機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發言人剛才又打過來更改黨主席的飛機餐要求。

「能麻煩把奶油蘑菇飯改成綠咖哩嗎?要確定是素的喔!」發言人再三確認。

我決定兩種餐都多預備幾份,總覺得這些肯定選不上總理的反對小黨候選人毛病一定很多。

我的票絕對不會投給他們。
 


老闆似乎選擇性失明,明明我已經忙得半死,還一直丟無關緊要的急件要我處理。

當初說好的「妳專心處理包機就好」的承諾呢?

就和半年前就承諾的「下個月會升職漲薪水」一樣,到現在還一毛沒漲過。

桌上的手機發出震動,我看向螢幕,居然是Jerry打來的電話。

不知道其他老夫老妻是如何相處的,但我們不太煲電話粥,尤其現在是上班時間,通常各忙各的,連簡訊都懶得發。

會打電話肯定是急事。
 
「怎麼了?我現在很忙。」話說出口就有點後悔,他前幾天才抱怨我說話太不溫柔,但我真的很忙。沒有溫柔的閒心。

「有件事需要跟妳討論一下。」他的口氣很凝重,原本就死氣沈沈的聲音讓我覺得有壞事發生了。

「不要跟我說房子沒了。」我搶先把話說出來,先自打一劑預防針。

「嗯?不是啦⋯⋯那個還沒有消息,這週應該不會有。」

「但距離期限只剩幾天,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耶!」我著急。

「我要跟妳談和妳女兒有關的事。」Jerry單刀直入地說,「剛才我接到學校打來的電話—」,「Ophelia在學校怎麼了?不對啊,現在放暑假,學校打給你幹嘛?是COVID嗎?」我打岔。

「妳到底讓不讓我說話,我一句話還沒說完,妳就插十句。」Jerry依舊維持著那單調乏味的語調,但聽得出他不越來越不耐煩。

我總是嫌他說話太慢,他糾正說是我說話太快。
 
「她學校打來說法文班有空位,問我們要不要幫Ophelia轉班,但———」,「轉啊!幹嘛不轉!」

「妳再打岔我就掛電話。」哈,終於生氣了。要讓他生氣真的太簡單了。牡羊座的脾氣就是這麼好控制。

「但是她必須重讀一次大班。」

換我沈默了,我懂Jerry要討論的是什麼了。
 
雖然加拿大是個雙母語國家,但它同時也是個移民國家。

加拿大的通用語言仍舊是英語,除了東部的魁北克是以法文優先以外,中文、廣東話、菲律賓話和印度的旁遮普語或許還比法文在使用上更為普遍。

像台灣推廣客家話一樣,加拿大政府也致力於推廣法文。

French Immersion(*註七)是推廣語言的主要方式。

這種沉浸式教育利用製造一個完全法文的學習環境,以盡量避免使用英文的教育方式,讓學生們耳濡目染地浸泡在法文中。

每年的名額有限,教育部採用抽籤的方式決定命運,Ophelia抽到下下籤,候補順位全白馬最後一名。
 
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能適應陌生語言的環境,令人感到驚訝的是,英語是母語的加拿大小孩反而在適應能力上遠遠比不上移民孩子,還不到聖誕節,就有幾個孩子受不了要求轉回英語班級。

Ophelia的順位稍稍往前,但到學期結束,她都要升國小一年級了,仍等不到卡位。

終於等到讓她轉入法文班的機會,但條件是幼稚園重讀,難怪Jerry無法做決定。

「要我的話,我會讓她去讀耶。你覺得呢?」我說。

「知道的話我就不會打給妳了。」

「你別用亞洲父母的思考方式去想事情,」我知道他在擔心重讀會有輸在起跑點的窘境,「我們現在在加拿大,很多加拿大父母根本不在乎小孩是不是年紀上落後,他們在乎的是心智上有沒有準備好。」

「妳女兒心智上大概可以讀四年級,溝通能力大概是小班。」

Ophelia雙母語混著用,在表達能力暫時上還不如單一母語的清楚。
 
「那就放棄囉?」

「但機會難得⋯⋯」Jerry開始鑽牛角尖了。這種時候的他最煩了。

「不然,回家問你女兒?」

「欸,好主意!」

「對啊,畢竟是她的事,我反正投贊成票,你暫時搖擺,那讓她當關鍵票吧。」

 
 
「媽媽!我要學French!」從夏令營回家的女兒剛進家門就砰砰砰地跑來向我宣告她的決定,老公在後面彎身收拾著女兒脱得到處都是的衣帽鞋襪。

「你和她說啦?」

「和妳一樣,話都不等我說完,我才問她要不要學法文,她就急著說好。」

「寶貝,但是這樣妳就要重新唸kindergarten(*註八)唷!這樣也可以嗎?」

「我想學French。」

「學French不表示可以天天吃French fries唷!」Jerry開冷笑話。

「我今天想吃麥當勞,我想吃French fries!」調皮的女兒哪可能放過這個機會,開始施展撒嬌戰術。

「你自己解決。」我賞了個白眼,以老公寵女兒的程度,今晚不用煮晚餐了。
 
 
⋯⋯未完待續
 
 
註七:法文沉浸式教育
註八:幼稚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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